民国五年二月二十一,吉省吉长道,龙湾县。
关东大地经历了一场倒春寒,柳树沟屯东头的韩家大院却是热火朝天,把豆饼垛子浇上水封堵大门,西角炮台上背着套筒枪的炮手严阵以待,黄澄澄的圆头子弹用箩筐装着往上送。
当院里一口大锅熬鞑子粥,另有两口小一号的锅支在碾盘边,烙出喷香金黄的筋饼,出锅挂在葡萄架上能有一庹(tao,三声)长,再抹一层大酱,卷起大葱、肥肉条,管够!
不年不节的,放在平时老韩家再趁钱也没有这嚼裹,只因北荒巨匪“马傻子”要带着绺子来砸窑。
令人揪心的消息接连传来:胡子左一波右一波的集结在三十里外的西江湾,随时会挑过来。
大院当家的“韩老实”昨天从地窖里起出一担子白花花的银元,每个炮手先发20块,打退胡子再赏100块!
重赏之下有勇夫,本来人心惶惶准备提桶跑路的炮手们,此时都做好了拼命的准备。
下午时候,天边贴着地皮涌来一条黑线,细看原来是马队掀起的烟尘。
蹄声震耳,人欢马炸,声音越来越响亮,怕不是得有七八百人。
饶是韩老实己有心理准备,见此头皮也不由得有些发麻。
韩老实,吉省人。
在龙湾县公署的人口登记册上:韩流,粮户。
在蓝星户口本上:韩流,居民。
韩流是大号,韩老实是外号。
作为蓝星上的大龄80后,自幼父母离婚,各自成家,爷爷把他带大。
从一所二本高校文科专业毕业之后,从事鸡肋一样的工作,买房成家无望,以至于三十来岁还没牵过小手。
可能是老天爷不忍心饿死瞎家巧,就在十年之前,竟得到了一个名叫“英雄金身系统”的金手指。
只是当时系统显示“正在启动”,在这十年时间里暂时只有一个功能:可以肉身穿越旧时大关东。
十年前的时间锚点是清末,还没到民国。
不是单程票,可以自主随时来回。
两边时间流速一样,穿行地点是哪来哪去。
科学又合理!
韩老实是知道深浅的,两边不该出现的东西尽量少碰,只入手白银带过去装大款。
现代便宜到家的白银,在清末民国却有极高的购买力。
闯关东方兴未艾,只要给边外蒙古王公的租子柜送上银馃子,就可以跑马买荒。
在把官面上打点好之后,韩老实只用一年的工资换成白银,就圈了五百晌上好荒地,再组人开荒,分分钟变成大粮户(大地主)。
闯关东热潮之下完全不缺壮劳力,只要一天三顿干饭管够,用草辫子裹黄泥能一口气把围墙垒到美利坚。
在清空一家粮店库存之后,就顺利修起了高墙大院、西角炮台,再雇用炮手护院,装备的全是后膛装弹栓动快枪。
新鲜出炉的地主老爷韩老实,拍给县城西门外的孙媒婆10两白银,给她美出了鼻涕泡,挖空心思达成了韩老实的三个标准:漂亮、漂亮、还是漂亮。
当然,不能裹小脚。
韩老实对孙媒婆业务水平深表认可,在这十年里,孙媒婆专给韩老实服务,三岔河、大房身、宽城子都去过,人送外号“孙大划拉”。
一共给划拉来西房夫人,高高矮矮,燕瘦环肥,畅享声色。
鉴于有特殊嗜好的有钱人并不少见,所以韩老实的好色也算不上惊世骇俗。
只不过其他大粮户多是喜欢拎枪走马,其中不乏用枪的好手。
韩家大院有钱、有人、有枪,却尽量不与人相争,遇事退一步,能用钱解决就用钱,于是才有了“韩老实”这个外号。
岁月静好维持了十年之后,终于动真章的了。
在年前的腊月里,龙湾县农商会长王子儒娶儿媳妇办事。
韩老实这些年与王子儒颇有来往,肯定要到场,结果碰巧遇到了王子儒的外甥女。
这姑娘长得真是盖帽了,生平所见的那种,韩老实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被强制安装了尊享版美颜插件。
韩老实老色批的毛病按捺不住,寻机带过来一套24瓶装的组合香水,作为长辈礼物送了出去。
在现代工艺降维打击之下,这个时代的女人如何能扛住?
满心愉悦的接受了来自长辈的馈赠。
结果却捅了马蜂窝,因为韩家西少爷也相中了这姑娘。
韩西少没别的特点,就是坏:活了二十多岁,就没干过一件长屁眼子的事。
再就是睚眦必报。
而韩西少所在的韩家,盘踞在距此一百五十里的怀德县,是方圆五县第一门户,势力庞大,还与日本人有密切关系。
更不用说怀德韩家还是黑吉两省第一豪门——边金韩家的一个支脉。
所谓“关东三千里江山,镶了金边”,旧关东盛产黄金,而边金韩家从清中期开始就垄断了关东金矿开采,控制七十二处金矿,势力盘根错节,前清时东三省总督也要卖韩家西分薄面,跺一脚关东颤三颤。
进入民国之后,边金韩家虽有一定收敛,但威势不减。
怀德韩家尽管只是支脉,但在这一方地界也能横晃。
所以韩西少自幼骄纵,恨天无把、恨地无环,还没戒奶的时候就开始欺男霸女。
八岁那年因为实在找不到对手,就用左轮枪朝着自己的脑袋崩了一枪。
可惜打歪了,只把右耳朵打飞半边。
年后出了正月,怀德县警署就递来可靠的内线消息:报号“马傻子”的绺子大掌柜,与“交得宽”绺子连旗,要来砸韩家大院。
“马傻子”绺子实际是怀德韩家的黑手套,这属于公开的秘密,有西五百号人马,出了名的耍混钱(不守规矩),暴虐嗜杀,坏事做绝。
这次声言要抓到韩老实“看天”。
“看天”是绺子折磨杀人手段,把一棵有韧性的小树压弯,削尖之后从人的谷道插进去,放开之后弹起来,因人在半空仰头,因此得名。
也恰好就在今天早上,“英雄金身系统”正式运行。
面板简洁,全凭意念操作控制,功能也不复杂,两个:其一,强身。
每10点英雄气,可改善身体一次,主动触发。
其二,守护。
每10点英雄气,可免疫一次伤害性攻击,包括所有冷兵器、热武器等,被动触发。
再就是还有一个不算功能的功能:消耗一万点英雄气,可以升级系统。
一言概括:罗汉金身,但需要“英雄气”。
功能属实是好功能,绝对是在旧关东“居家”、“旅行”的无上法门,奈何初始英雄气的点数是0。
而且系统对如何获得英雄气也并未明示,只知道在每晚12点之前结算当日点数。
此外,系统时空穿越功能停用,现在要么留在民国五年的旧关东打拼,要么回现代老老实实过日子。
韩老实选择留在旧关东,倒不是多留恋这份家业,毕竟西房夫人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的。
只是如果回到现代,这辈子只能躺平。
而且爷爷去世多年,人情没有太多留恋。
但如果不想“看天”,还需过了眼前这一关。
一想到“看天”,韩老实不由自主的夹了夹两股:“这帮兽,玩得真花!”
县警署最能打的游击马队也不过五六十人,面对这等规模匪绺,而且还要顶着韩家声威。
这些天游击马队能往来不停的给打探情报,就己经够意思了,这些年总算没白喂钱。
所以,还得靠自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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