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我不言，周维皱起了眉头，却被来电声打断。

“瑶瑶？什么？被花洒热水烫到了？怎么这么不小心呢？我马上过去，别怕。”

他急匆匆离去，未曾分给我一个眼神。

我也默默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
“丁老师，我想重新跟您学习油画，可以吗？”

对面怜悯道：“可是，你的右手不是断了吗？”

我沉默一瞬，坚定道：“老师，我还有左手。”

老师叹口气：“那你下周一过来吧。”

挂掉电话，我艰难地单手脱掉外衣。

露出身体上骇人的伤疤，从锁骨到足尖，密密麻麻。

又疼又麻又痒，如万蚁噬心。

不知道，顾瑶瑶被热水烫到的疼痛，能及我的几万分之一呢？

手机里，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。

是周维将顾瑶瑶从火场中抱出后，两人激情拥吻。

网友们感动得稀里哗啦，纷纷留言说，这是打败死神的爱情，超越生命的浪漫。

谁也不曾注意，背景板中那个被火焰吞噬的自由女神雕像。

连我自己，也自嘲地笑。

跟周维结婚七年，他从来没有吻过我。

到了床上，只有粗暴索取，冷漠离开。

我用力闭上眼睛，感受着腹中的胎动。

这是个坚强的小生命，尽管跟着我历经苦难，却还是活了下来。

可我明天就要去医院，亲手斩断这母子缘分。

也斩断和周维的最后一丝联系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起床时，已经能听到周维和顾瑶瑶在客厅嬉闹。

走出去，只见周维正半蹲在地上，捧着顾瑶瑶的脚，细心地给她涂指甲油。

我一阵恶寒，几乎要吐出来。

顾瑶瑶却将一个袋子扔给我，娇笑：“嫂子，我也给你带了礼物，快打开看看！”

几枚穿戴甲从盒子里滚落出来，散了一地，

只有左手甲片，却没有右手。

我面无表情。

“哎呀，怎么没有右手呢？”顾瑶瑶故作诧异，“可能是店员忘了给装上吧。”

她故作惋惜：“可是嫂子你右手已经断了，真可惜。”

我转身欲走，周维蹙眉：

“程悦，瑶瑶大老远给你带礼物，你连句谢谢也不说，合适吗？”

他说着，拉着我，强行将我推到顾瑶瑶面前：

“快，给瑶瑶道谢！她抑郁症正是需要夸奖和鼓励的时候！”

我木然地看着他。

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，身为油画家的我，手是怎么断的。

顾瑶瑶惹了黑帮，被人跟踪，周维担心她出事，就把我打扮成她的模样，引蛇出洞。

黑老大绑走了我，发觉上当后，恼羞成怒，砍断了我一只手，送给周维，以示威胁。

事后，我被警察救出，医生拼尽全力给我接上断肢，但我的右手，从此毫无知觉，成了摆设。

而顾瑶瑶，笑着给我送来一碗蹄花汤：

“我亲自从活猪身上砍下来的哦，猪叫得可惨了，嫂子你可得都喝了才行。”

我触景生情，大为崩溃，宁死不喝。

周维却硬生生按着我的头，给我灌下去。

“程悦，我不许你辜负瑶瑶的心意！”

可我的心意呢？

这样想着，我推开阻拦我的周维，直奔医院。

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，护士一针下去，腹中那个孩子渐渐地不动了。

而与此同时，我的手机还在催命一样响个不停。

“程悦，你太过分！瑶瑶因为你不收她的礼物，抑郁症发作，弄断了自己的指甲！”

“你这么恶毒，真是不配做我周维的妻子！”

孩子的最后一块碎片被取出，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。

半晌，我拿起手机，给律师发去信息。

“张律，离婚协议请尽快准备，”

“因为，我三天后，就要离开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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