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甜
2
高三唯一一次篮球赛，柯煜带领着他们班赢了。
满场都是女生们雀跃的欢呼声。
我的视线落在篮球场中央，余长乐正拿着一瓶水递给柯煜。
可柯煜没接过，反而扬了扬手里的娃哈哈。
「小长乐，我已经有水了。」
说完，他跑回班级队伍里，跟同班同学合照，送他水的女生站在他左侧，两人挨得极尽，面对镜头笑容满面。
合照完，他就跟送水的女生有说有笑地离开。
余长乐握着水瓶，脸色难看。
她愣愣望着柯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，连我走到她身侧也丝毫没察觉。
那股心慌的感觉更加明显了。
她的眼里看不见我，说明她的心被其他东西占据了。
放学回家的路上，她仍然心不在焉，时不时摁开手机看。
我问她：「怎么了？」
她摇摇头，触及我视线时笑道：「干嘛这样看我？」
「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？」
余长乐一脸天真，「什么？」
我抿着唇不说话。
她笑着掐我耳朵，这是独属于我们的小动作。
「不是吧，你真以为我忘啦？我怎么会忘记你生日呢！」
「正好明天是周日休息，今晚还是老地方，我给你准备了惊喜！」
我很期待。
于是完成所有卷子后，我去到秘密基地等她。
从九点等到十一点，等到四周野猫开始夜出捕猎，始终不见余长乐的人影。
十二点，我回家前先敲响对门。
余母惊讶地看着我：「长乐啊，她说去同学聚会呀，知越你没去吗？」
「哎哟，她现在还有别的小团体了？」
是啊，从前余长乐的任何圈子，都是我跟她一起去的。
所以我们没有挑明过关系，却被所有人认为是一对。
回家后，我拿出冰箱里爸妈放着的小蛋糕，上面还贴着纸条：
别自己吃完了，给乐乐也吃点。
我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摘下来，揉皱后扔进垃圾桶。
坐到房间里，我打开跟余长乐的聊天框，全是我问她在哪的消息，她没回复我。
直到我点开朋友圈。
余长乐的同桌发了九宫格，一群人在KTV玩得火热。
那是柯煜的庆功宴。
我生日，余长乐放我飞机，原来是去了柯煜的庆功宴。
她打扮漂亮，穿着小裙子坐在柯煜身侧，柯煜一手搭在她身后。
很亲密又占有的姿势。
有共同好友评论：乐姐今天这么美！
余长乐同桌回复：那是当然，我们长乐秒杀全场，特别是对那谁谁谁！
原来她盛装出席，是对送水女生的‘迎战’。
却抛下我一个人，坐在秘密基地吹了三四个小时的冷风，连消息都不给我发一条。
哪怕只是在微信上给我发一句生日快乐，然后提醒我先回家。
可她没有。
她甚至可能根本不记得和我有约。
我熄灭屏幕，目光落在窗边的两个泥娃娃上。
这是去年余长乐送我的生日礼物，她亲手捏的。
我伸手一推，把象征着自己的娃娃推倒了。
看着微笑的缩小版长乐，闭眼许下我今年的生日愿望——
我希望她永远不倒下。
我不想有第二次的失望。
可没有说出口的愿望也并没有实现。
事与愿违，我跟余长乐陷入了冷战。
3
或者说，是单方面的冷战。
我不去找她，她就不来找我，课间也是跟柯煜和他朋友们在走廊里晒太阳聊天。
某天路过，柯煜的朋友嘲笑我：
「看看看看，这不是那谁，嫂子的竹马吗？」
「什么竹马，舔狗就舔狗，还整得挺好听。」
柯煜挑眉没阻止，余长乐哼了一句：「谁是你们嫂子，别乱说话！」
然后小步跑到我身边：「对不起啊知越，你生日那天我临时有事，下次一定给你补过！」
「不用。」
回到教室后，我才看见余长乐的道歉信息。
她发几个可爱猫猫跪趴对不起的表情包，还附带一张照片。
你的生日礼物哦。
放学等我，我要亲自把礼物送到你手上。
可我等到整栋楼的灯都熄灭，也不见余长乐的身影。
就算用手机联系她，也是失联的状态。
正想走时，不远处蹦蹦跳跳跑出个人。
我心里一喜，却在看清人影后心又沉了下去。
不是余长乐，是她的同班同学孟甜。
「江知越，你怎么还没走啊？」孟甜含着棒棒糖，笑得没心没肺，「你在等长乐吗？她早跟柯煜走啦。」
大概是早有心理准备，猜想得到证实，我已经没有多难过。
孟甜凑到我面前，左看右看：「你哭过啦？」
「没有。」
「骗人，眼睛这么红。」
她像哆啦A梦一样伸出拳头。
手腕一转，手指展开，几颗大白兔奶糖静静躺在掌心。
「心里苦就多吃糖。」孟甜强势地把糖塞进我手里，「我看长......她平时爱给你送糖，看在我们有同个爱好的份上，这顿我请了！」
然后她就继续往前走了。
我看向手里的糖，喊住她：「这么晚了，你自己回家不安全。」
「我送你吧。」
路上，我得知了孟甜奋斗到教学楼关灯的原因——
她爸妈答应她，只要这次模拟考能进年级前十，五一劳动节就带她去旅游。
可是孟甜太偏科，数学很差。
昏黄的路灯下，一向活泼爱笑的她愁眉苦脸：
「虽然我知道，就算不能进前十，他们最后还是会为了安慰我就带我去玩。」
「可我自己也挺想突破的，数学一直是我的弱项。」
她走路总爱蹦着走，本来已经走到我前面，却倏地折返。
神色紧张：
「我们走另一条路吧，这里不安全！」
我不解地看向她，往前走几步，看向左转后的巷子。
巷子里，柯煜和余长乐正在牵手压马路。
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柯煜说：「我不喜欢江知越，以后你别跟他走这么近了。大家都在传你们是青梅竹马，感情有多好，我真的会嫉妒和不爽！」
余长乐笑着安慰：「只是邻居而已，我才不喜欢他。」
「我都没承认过跟他谈恋爱，是他非要缠着我。」
柯煜：「那就好，我早看他不顺眼，原来是他厚着脸皮舔你！以后再敢对你纠缠不清，我就找兄弟打残他！」
后面的我没听清，孟甜使劲地把我拉走了。
安静的路上，只能听见清晰地呼吸声。
我拽紧书包背带，仰头看天。
云很淡，风很轻，悲伤融进夜色，然后铺天盖地迎面袭来。
孟甜扯了扯我的校服衣角：「想哭就哭吧，我不笑你。」
「要不......我平时帮你监视长乐跟柯煜，趁机把长乐抢回来。作为交换，我请求理科第一的江同学，能把他的独家笔记本借我学习！」
我低头，看着孟甜担心又故作轻松地开玩笑。
好像雨天放晴，阴郁沉闷许久的心情，在一瞬间得到舒缓。
「监视就不用了。」
我把人送到家，「笔记本过几天给你。」
4
孟甜的情况，光看我的笔记本是没用的。
我写得太跳跃，孟甜看不懂。
以前余长乐在我耳边念叨过：「幸好孟甜的数学这么差，真有够拉胯的，不然我第一的位置就不保了。」
「还天天跑数学老师办公室，就她那脑子，以后大学就好好上个纯文科的专业吧。」
余长乐毫不留情地嘲笑，令我印象深刻。
为了有针对性地帮孟甜，我找她拿了十几张卷子，把她的错题都看了一遍。
期间还发现她做对的各别选择题，是靠蒙的，蒙得还很准。
不由笑出声。
「你笑什么？」身侧冷不丁响起余长乐的声音。
回过头，我皱眉地看着她：「进来怎么不敲门？」
余长乐熟稔地坐到我床上，「以前我进来什么时候敲过门。」
她话题一转：「听说你最近跟孟甜走得很近？怎么，我们大学霸这是善心大发，要帮扶学渣啊？」
我握着手里的笔：「人家除了数学单科成绩比你低，还有哪科比你差？」
余长乐猛地站起身，
「哪又怎样，总分不还是比我低！」
「江知越，你应该要站在我这一边啊，你辅导她学数学就算了，还帮她说话，怼我！」
「你既然跟柯煜在一起了，我自然要跟你保持距离。」
我拉开房门，做出送客的动作，
「别等下因为我，跟柯煜吵架。」
余长乐气急败坏地走了，临走前还放狠话：「要是你不跟我道歉，我就再也不要理你！」
她说到做到，还跟柯煜高调恋爱。
大家从用怜悯的目光看我，到渐渐忘记我曾经跟余长乐关系要好。
很奇怪，我心里竟然没有多少难过的感觉。
全身心投在整理笔记上。
终于在熬了一周后，我把全新的笔记本交到孟甜手上，她很震惊。
看着我眼下的淤青，孟甜不好意思地摸头发：
「江知越，谢谢你！你自己学习也忙，还愿意这样帮我。」
我：「就当还大白兔奶糖的恩情。」
于是又收获一大把的‘100分’软糖。
孟甜笑说：「那就再欠一个！」
我正想笑她是不是过年买的糖果没吃完，余长乐突然冲了过来，抢过笔记本。
狠狠地乱撕一通！
我辛辛苦苦写了一周的心血顿时化成一堆废纸！
「余长乐，你有病吧！」
5
办公室里，孟甜边擦泪边把笔记本粘起来，我陪她一起拼接。
柯煜跟余长乐站在一旁，余母跟我妈和班主任交谈。
余母说：「这些只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。」
「咱们乐乐跟知越从小认识，闹着呢，不是故意撕掉孟甜同学的东西。」
「再说了，那不是知越的笔记本嘛。」
我冷着脸看向余母：「陈姨，我已经送给孟甜，那就是孟甜的。」
我妈明白我的态度，劝陈姨让余长乐给孟甜道歉，事情就解决了。
我太熟悉余长乐了，她心高气傲，认为我的就是她的，她只是处理掉自己的东西，凭什么要给别人道歉。
可碍于柯煜在场，她不能承认跟我关系多好，于是一字不吭。
最后还是孟甜说：「算了。」
从办公室出来，余长乐拉着柯煜转眼消失不见。
陈姨满脸担忧：「知越，乐乐从小最喜欢黏着你，只听你的话。阿姨希望你能劝劝她，别跟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。」
我妈悄悄用手肘撞我，碍于多年的邻里情分，我点头应下。
家长们很快离开学校。
孟甜指望着笔记本提高成绩，见笔记本被重新粘好，破涕为笑。
「这下我的五一旅行就稳了。」
她情绪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
看她把笔记本当宝似的捧着，我笑了笑：「还有更稳的方法，你要不要？」
「什么？」
「我给你补习。」
孟甜高兴到蹦起来抱住了我：「江知越，你真是大好人！」
周围一片起哄声。
孟甜悄悄红了脸，连忙松开我。
在我跟孟甜为了成绩拼命努力时，余长乐跟柯煜的关系突飞猛进。
学校太小，我曾经撞见过他们亲密的场景。
我认为，只要不影响到学业，余长乐跟谁在一起，我都没有立场干预。
毕竟是她亲口说的，我们只是邻居。
纵然青春期后，我们之间不小心肢体接触会脸红，也共同拥有秘密的散心基地。
我们心照不宣地默认——
不戳破窗户纸只是暂时的，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学业，再谈感情。
可是余长乐喜欢上柯煜，狠狠打我的脸。
或许她从未喜欢我，只是享受暧昧的感觉。
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。
柯煜是体育生，但也是正经的学生，身上有些痞气，到底不是社会青年，没有不三不四。
我没把陈姨的话当真。
她当妈妈的都劝不好，我作为外人，就更说不动余长乐了。
直到我看见柯煜带着她逃晚修，小月考余长乐成绩下滑严重，我忍不住看向窗外的两人。
柯煜抱着余长乐轻声安慰。
孟甜已经进入年纪前五，开心地拉着我去饭堂：
「江老师，您的午饭徒弟包圆了！」
她叽叽喳喳地说：「过几天的模拟考只要正常发挥，我就一定能去旅游啦！」
我们路过隔壁时，余长乐怨恨地盯着我。
柯煜看见我脸色也不大好。
后来他拦着我，说我严重影响到他跟余长乐的关系。
我当面删掉跟余长乐的所有联系方式，除了电话号码。
「我对当第三者不感兴趣。」
「拜托你们，别再扯上我了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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